Wednesday, April 28, 2010

英格兰也有春天

早上睁眼拉开窗帘,一缕阳光意外地金灿灿的射进房间。我惊喜地叫了起来:春天来了!我赶紧转身跑到衣橱前,飞快地拨开一件件灰头土脸的厚衣服,精心挑捡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来映衬着美丽的春日。带上那早在梳妆架上闲置已久的太阳镜,我头一次兴高采烈的奔出门去学校。来英国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天气会在那么大程度上影响我的情绪,更无法想像英吉利海峡绵绵阴雨的威力几乎轻松扼杀我一贯阳光向上的求学精神。

记得小时候在北京,每逢下雨,姥姥会带着我光着脚到大广场上踩水玩,大家都好像过年一样,打着伞跑上街,去感受那新鲜的滋润。更记得在植物所实习的那几年,每次当我在雨中路过那精心料理的花园时,都格外的希望自己可以静静的在林中漫步,而不用被关在那密不通风的实验室里。还有的时候,我会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出神地盯着看雨水打湿树叶,望着那一串串晶莹的珠子穿梭着跌落在地上。我能闻见泥土被洗刷后的清新味道,和厨房里飘出来妈妈做饭的菜香,我还能听见轻柔的哗哗下雨声,和爸爸下班回家楼道里穿来的脚步声。那时的我,深深的迷恋着那稀有的下雨天,怎么也无法想像有一天会对它厌烦。

而今天的我,每天手提包里一定少不了的是雨伞,早起看新闻前一定先查天气预报,看24小时的,看5天的,痴痴的期盼那屏幕上能画着一个干干净净大大的太阳。可惜,5个月的冬天,等来的是一个云朵,又一个云朵,再一个云朵下挂着几滴难看的水珠⋯⋯妈妈原来告诉过我小孩小的时候要常出去晒太阳,补钙、长个。真不明白英国孩子都是怎么长大的!圣诞节的快到得时候,牛津突然下起了雪来。所有的外国人都兴奋不已,满心期待地说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白色圣诞节,可所有的英国人都会漫不经心的瞟一眼窗外,然后说:“没戏,24号准下雨!”结果真的下了雨,所有之前积攒的白雪有被一“洗”而光,英国人们看着垂头丧气的老外们,心里指不定骂他们有多傻冒呢!新年前朋友问我愿意去那儿玩,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哪儿暖和哪儿有太阳去哪儿!”说完我不禁笑了起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新概念英语第一册总是讲退休的英国人们迫不及待的移民到地中海一带!

最终我们去了土耳其和埃及。当在伊斯坦布尔见到大学好友时,我情不自紧地告诉她:“我太喜欢这里了,牛津好是好,可英国的天气简直要人命了!”我朋友却不以为然地笑起我来:“什么时候你变的跟英国人似的,张嘴闭嘴天气天气的!”我心里有苦说不出,没经历过的人不知道,天气在英国真就是那么大件事儿,真的就能掌控人的喜怒哀乐。我也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人家都说英国驻外的领使馆是所有国家里处理本国人在国外惹是生非最多的,什么乱事儿杂事儿都有,酗酒的、打架的、贩毒的、裸奔的⋯⋯你仔细想想还不是好容易见着太阳了,仨字儿:撒欢呢!要想明白为什么殖民主义在这里生根发芽,就看看他们殖的地儿:印度、马来西亚、香港、南美、非洲,一个比一个暖和,一个比一个阳光灿烂!

英国人嘴上还不承认,明明已经苦不堪言了,还像脑子长虫一样说自己生活在最伟大最幸福的国度里。记得刚开春换了夏令时之后,天晴了许多,日落也晚了不少,我紧皱了近半年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那天我开车带着一个英国朋友去伦敦,BBC广播里说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人头攒聚,有人甚至带着凉席穿着比基尼跑去晒太阳。结果我的朋友居然说不可思议,然后抱怨起自己即将展开的巴西之旅,担心那20多度明媚的天气会让他感到难以承受的热。要不是想到高速公路上接二连三飞奔的车会直接送他去见上帝,我早就打开车门把他扔出去了。

但我的心灵毕竟还是阳光的,我没有把他扔出去,也没有让自己被阴雨所打倒。我珍惜着每一个灿烂的春日,开着车奔向郊外,摇下车窗,播着音乐。过去人们换季的时候都会把棉衣被子拿到外面去晒,我看现在就是该晒晒我自己的季节了,要不我的脑子里迟早也会长虫子!

Friday, March 14, 2008

魁北克之恋

坐在舒适的VIA火车上,夕阳的璀璨撒进车厢,我倚向窗口,凝望着浮冰在河水上飘动,恋恋不舍的注视着魁北克城一点点移向身后。古老城堡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之下,屹立山头,异域的魅力征服了每一个到访者的心。像众多旅游指南的评价一样,我也毫不例外地爱上了这坐历史悠久的美丽城市。

记得刚来的时候,同样落日的余辉照在圣劳伦斯河面,火车穿梭,横跨过魁北克桥 ,我兴奋得四处张望,期待在北美的土地上看到传说中别样秀美般的魁北克城。她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一踏出车厢,只见绘着加、美地形的马赛克嵌在高高的穹顶,传统欧洲城堡式的火车站给我们带来了最动人的见面礼。铺天盖地的法语标示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却成为魁北克在北美的最特别之处。尽管早已在多伦多受尽加拿大的风雪的折磨,走出火车站,见到每座屋顶厚厚的白雪,仍仿佛置身童话世界。一路上行,穿过排满精美店铺的欧式小巷,我们的旅店位于魁北克城古镇的中心。

魁北克城是魁北克省的省会,北美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拥有加拿大最著名的酒店、最古老的街道等等,包括今天著名的Le Chateau Frontenac, Quartier Petit-Champlain等等。 欧式古镇令人流连忘返,好像总也踩不够那些石板路、看不够那些精美橱窗里的陈列、看不够那些别致的建筑。高高飘扬的带有标志的旗帜宣扬着帝王霸气与富足,山顶的La Citadelle却时时提醒着人们战时的冷峻。

早在17世纪,第一个法国家庭便迁到了这片土地上,随后英国人的到来引发一连串的殖民地争夺战,英法之争使魁北克城,这一加拿大历史最悠久的城市,更具文化特色。400年后的今天,魁北克一城汇集了各种各样的风采于一身,依山傍水,逛腻了历史名胜,还有文化小巷,丰富的冰雪活动更让人兴趣盎然。

第一天晚上并没有特别,只是简单的制定了接下来两天的计划。第二天清晨,我们做巴士前往Chute-Montmorency。尼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是加拿大最大的瀑布,Montmorency Falls却是最高的。一大早城区里还白雪飘飘,抵达瀑布的时候竟出奇地放了晴。之前的雪暴把大半个城都淹没在雪堆里,林区的小径早已不见踪影,只能看到道两旁的路灯勉勉强强从雪地里探出个头。我终于懂得了冰天雪地的含义。省去了上山的阶梯,雪地里前人留下来的脚印直接带领我们到了瀑布的观望台。水流穿过岩石缝隙、冲破凝固的冰岩,形成一个个小的支流,最终汇集在一起,激流从山顶飞泻下来,溅起的水花混着雪沫在风中飘扬,声响震耳欲聋。这冰、水、雪的结合体,奏起了加拿大瀑布的狂想曲。

回到城里,路边的积雪高过人头,逗起了这帮二十来岁年轻人打雪仗的瘾,两拨人隔着马路,随手抓起雪球就开战。我们从旅店里借了鞋,趁着路灯初上,旋转在古城中心的露天免费冰场。在Le Chateau Frontenac脚下,魁北克人架起了冰滑梯。听Francisco说,在苏黎世也有类似的冰滑梯,可惜一年中只有罕见的一两天能启用,城里的老老小小都趋之若鹜。在这里却是常驻项目,我们也自然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三个人挤在一辆“雪橇”上,前面的人抱着后面人的脚,从滑梯顶上欢笑着冲了下来。

香港有维多利亚港湾,苏黎士有苏黎士湖,渡轮对于我们来说本应是司空见惯的,但魁北克破冰穿越圣劳伦斯河的旅程让所有其他的渡轮都相形见绌。轮船行驶地并不快,整个冰面因渡轮驶来而缓缓移动,站在船头低头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是怎样将大块的冰面横刀斩断,又怎样碾过剩下的碎屑。

在外旅行许久,魁北克城的文明博物馆(Musée de la Civilisation)绝对是最具特色的博物馆之一。除了介绍当地的自然和文化得常规展览(Le Temps des Québécois 和Territories), “龙(Dragon-Entre science et fiction)”、“自由时间(Temps Libre)”和“Urbanopolis”,新颖的视角和内容,加上极具创意的展品让人一路兴致勃勃地参观,更回味无穷。让我感觉仿佛漫步在加拿大冰雪覆盖的枫树林中,思索着东西文化的冲突也许从对“龙”这个想象的事物截然相反的理解开始,又同时被现代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所震撼,而又被“Temps Libre”的“水晶球”告知这种休闲和学习并进的过程正好是最佳时间分配的模式。

像所有的旅程一样,旅伴往往是必不可少而且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我很幸运地有Markus和Francisco两个瑞士人一路同行。是三个穷学生揣着怀里不多的现金,在第一个夜晚绕边古城,搜索着众多昂贵餐馆中最便宜的一家。在当地的超市采购了面包、奶酪、腊肠和香蒜酱之后,我们在星期二的晚上自己动手做三明治和意粉,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背包里最后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根黄瓜的原因。不顾卡路里指数、脂肪和碳水化合物含量,我们两次到访Tatum,一家极受欢迎的当地咖啡店,让嘴巴彻底的在粘了巧克力和糖浆的芝士蛋糕、苹果派的美味中放纵了一把。在Markus的提议下,我们大半夜拎着相机和三角架向雪地里进发,爬上山顶堡垒的墙檐拍夜景。裤脚早已在雪地里浸透,山高风急,带着手套的手依然被冻得麻木而疼痛,Markus更一度踩着咔咔作响的冰面到山崖边去“拯救”被风吹跑的三角架。尽管如此,我们临“收工”时还是挤在镜头前摆出了最灿烂的笑容,然后下山,拖着冻得半死的身躯躲到一家爱尔兰酒馆庆祝胜利。更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得以在魁北克这个法文世界里畅游无阻。

伴着iPod里的音乐,我享受着坐在火车里饱览加拿大风光的乐趣,一边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Jamie!咱买的那根儿黄瓜呢?”Markus见我有点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只见Francisco拿着一把小刀一边切奶酪往剩下的一点面包上抹,一边问我。“cucumber”一词一出,搞得前前后后的乘客都只看我们……别提有多尴尬了。好吧,看来晚饭时间到了,我也就此告一段落了。明天将是在蒙特利尔新的一天!

Monday, January 07, 2008

抵达美国

我站在奥兰多机场传送带旁焦急地等待行李的到达,由于航班延误,这已经是24号凌晨了。正当我将头探出人群,远远张望着行李出口时,突然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回过头,“Chris!”“Jamie!”然后一个热情的拥抱。“Welcome to the US!”他兴奋地说。忘记了将近20个小时的飞行,我也激动起来。没错,经历了近一年前交换生的申请、面试,半年的等待,然后办签证、订机票,我终于到达了美国,见到了朋友,迎接这个即将到达的春天。

也许是因为太晚了,尽管圣诞节,一个在奥兰多游客最多的季节,机场却格外安静。我们推着行李车,走到停车场,见到Chris的小卡车静静地停在漫天的星光下。把行李扔上后备箱,系上安全带,Chris踩动油门驶出了机场。他摇下车窗,打开音响,路灯打亮了空旷的公路,“Welcome to Orlando!”他给了我又一个欢迎。

距日本告别已相隔半年,我们兴奋地问候着。我不时地望向窗外,加油站、快餐厅、便利店点缀着黑暗,零零散散的排列在公路两边。20多分钟后,我们拐进了一片宁静的社区,这便是Winter Park,Chris和他妈妈住的地区。一栋栋漂亮的小房子被五颜六色的圣诞彩灯装扮得更加靓丽。几过转弯,一顶圣诞树形的彩灯照亮了一座白色房子,这便是Chris的家。他开门引我进了一个房间,可以看出床铺、浴巾都是提前为我准备妥当的。这本是Chris的房间,看到因为我的到达,把他自己挤到了客房去,让我实在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恭敬不如从命,我乖乖的搬了进去,开始安置行李。

蜷在松软暖和被子里的我,突然听见怯生生轻轻的敲门声,而我只是翻了翻身,还在准备开始下一个美梦旅程。然后又是几声,随着门把手扭动的响声,我听见有人叫我:“Jamie…”好像条件反射一样,我顿时起身,看见Chris站在门口。他诡异的笑了笑:“Good morning!”我揉着眼睛,本能的应着:“Good morning…”然后问他:“现在几点了?”他的笑容更灿烂了:“4。”我突然睁大眼睛:“下午?!”他的脸上充满理解,点了点头,继而说道:“知道你一定累坏了,我们本说好不叫你的,可是……实在不知道你会睡到几点,不想你错过平安夜……”我忙着点头,说没关系,然后起身,冲进洗手间,准备迎接我第一个真正的圣诞节。

我换好衣服,推开房门,Chris和他妈妈正在厨房聊天,我走进去,Chris向他妈妈正式介绍了我。他妈妈非常热情温柔。听Chris说,她曾经是空姐,游览过许多国家,还到过香港,Chris出生在伦敦,之后不久他妈妈便带着他回到美国,她也继而改行做physical therapist。我们激动地聊着天,我都完全忘记饥饿这么一回事,反倒是他妈妈突然想起来:“天啊,你应该一整天都没吃过饭了!你看我,竟然把这事儿都忘了。”然后她便打开冰箱,一件件地拿出来果汁、面包、百吉饼、各种各样的芝士、火鸡、牛肉、水果,要给我做三明治。我几乎应接不暇,连着说:“够了,够了,随便吃点就行,不用了,我吃不了这么多……”Chris告诉我,晚上的平安夜晚餐会在他妈妈朋友家举行,会很丰富。于是我只简单的吃了点,便跟Chris骑车出门,在Winter Park附近转转。

Wednesday, July 25, 2007

回味回忆

在日本一个多月了,一个人在异乡总能经历到比在家多得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我的一个月的生活会这么丰富。享受了小镇的宁静、体会了工作的清苦、饱览了日本的风光、感受到人们的变化、结识了知心的朋友,却又遥望着那离别。一篇篇日记开了头,却发现思绪太多以至于无从下笔,或是被哽咽在喉咙里,留下了一堆废渣。我会每天早上第一个到办公室,打开一盏盏灯、实验室里一个个开关、擦拭一张张操作台、灌好一瓶瓶试剂,憧憬着一天专心而有效率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攒得多了,便想把回忆积压积压,或者减少一点,就像做试验,每次都会在最后把得到的提取物用氮气吹,有用的东西被浓缩下来,没用的东西被挥发掉。但就像每次吹完氮气通风处里会满是芳香酯的味道一样,这样处理自己的回忆,只会让更多的东西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我憎恨离别。曾以为自己往来不同城市间许久,早已习惯和人说再见,却才发现不然。其实内心从未,也永远不会坚强到看破离别。有时甚至怨恨为什么有这么多美好的经历,却为什么总不能长久?总要无奈的挥手告别,还扮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微笑。从台湾登上回家的飞机,到踏上赴港之路在首都机场给朋友发出的一条条“最后”的短信;从在车上拎下自己的书包向爸妈道别,到捧着朋友送到机场的蛋塔系上机舱座椅的安全带;从睡眼惺忪时望着Anne拖着行李关上房门,到在西客站看着Dov走进海关;从半夜裹着单衣站在大门的风口等待出租车司机把Heidi的车门关上,到眼见带走Mel的电梯门在我眼前紧闭;从在地铁站与Scott拥抱,到看着Nicole流着眼泪上车驶出城大;从帮Vivian把行李从宿舍搬下楼,到在伦敦街头和Freya一起吃掉最后一口饼干;从用拿着护照的手站在海关口向虫儿拼命挥舞,直到坐上回筑波巴士上见Chris背着包在站台上向我微笑等待汽车的启动……从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始终在这样相识离别中流浪。我情不自禁会痛苦、会流泪,有时甚至责问早知离别何必相逢。

我还能继续工作,却无法一个人承担则所有的感受。用最快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办公室,拿起iPod,走了出来,筑波的研究所是个好地方,我需要用这份静谧分担我的思考。日本的雨出奇地停了,一个多月来,我终于见到了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和金灿灿的阳光。沿着被掩盖在树林深处的小径,我一路走到了研究所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空无一人的操场。太阳照在观望的座椅上闪出了刺眼的光芒,棒球场散发出土地的气息,草坪上一丛丛草尖在风中轻摇。我看到了地上自己的被拉长了的影子,闻到了尘土和自己防晒霜的味道,五官触动心灵,一时间脑海里充满了十几年的回忆。我在看台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操场,享受着阳光和安宁,好像两年前的那个高中女孩,任凭神经细胞在记忆里游走。知道虽然当年与我共度这样时光的挚友早已不在身边,但如果有此情此景,他们一定也会和我做同样的事情。

站起身,影子又一次被映射在地上。耳机里传出的音乐依旧悠扬而祥和,却不再让我痛苦。记忆中依然有些忧伤,却是甜中略带的苦涩。我明白自己可以承受。不但能够承受回忆,能回味它的点点滴滴,更要学会感激。如果曾经的一切都不存在,的确没有伤痛,却也没有快乐,同样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心里却没有了感动,如此说来,灵魂还有什么意义呢?到那时恐怕才懂得什么是莫大的悲哀。

我寻了路回来,坐在电脑前写下了上面的文字,继许许多多不知如何后续的草稿后,成为了我几周以来第一篇完成了的日记。尽管眼泪也许还不知何时不争气的为这些离别和回忆流下来,但那水珠可以告诉我我曾有过多难得的友谊、有过多精彩的生活、现在我有多珍惜他们、我有多美好的回忆。

Wednesday, July 18, 2007

难忘长野

上周四干完了实验室的活,自己给自己放假去了东京一天,周末又跑到长野县待了三天,而上次日光的游记还没写完。实验的进程保持得很好,不过这边,只好让欠下的功课这样攒着了。在长野的三天是不可思议的,包括地震在内,所有能想象的东西都发生了。然而周一晚上,坐在回筑波的巴士上,我望向窗外,东京的夜景渐渐从视野中消逝,我却被另外一样东西感动着,这一次美丽而短暂的旅行,将成为我在日本生活中最耀眼的珍珠。

一大早骑着自行车飞奔向筑波巴士站,赶上清晨去东京的巴士,又准时搭上去长野市的新干线,下了火车转巴士去长野冬奥会纪念馆,回来在长野市中心转了好几圈找吃饭的地方,又冒着雨走去巴士总站,坐车去善光寺,也就是我的旅馆兼长野市的著名景点。我的第一天是疲劳的。没有人能想到当我在善光寺徘徊一晚寻找第二天早餐的目标之后,会到一间没有顾客却装修精美的酒吧里和店主人聊天喝酒、听他们弹吉他唱歌。三天旅程的不可思议就此开始。

在日本街头,想找到说英语的人比登天还难。在一间名叫"My Life"的酒吧门前,我见到了一位打扮成牛仔样子的日本人,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我完全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Do you speak English?"却并不抱希望。没想到他很自信的答了我:"Yes! Can I help you?"他不但帮我找到了第二天可以吃早饭的地方,又向我介绍了那一带的酒吧和餐馆,最后还邀请我去他的酒吧看看。长野市的夜晚来得很早,八点钟街上就已经很难见到人了,我想反正回旅馆也只是看看书,不如在外面坐坐。

酒吧布置得好像美国西部的样子,挺有特点的,也许是因为雨季的原因吧,这附近环境幽雅,但几乎所有的酒吧餐馆都门可罗雀。店里面只有他和他夫人——也就是调酒师,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叫Naka,是店里的歌手。刚一到门口,店老板就冲里面喊了两句日语,接着他夫人和Naka就都跑出来迎接我们。好奇的问长问短自然少不了,特别是当他们见到像我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不会说日语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到长野旅行的中国女孩。虽然用英文交流对他们还很艰难,三个人却依然热情地向我介绍长野和日本的习俗。我只是随手摆弄了两下他们扮牛仔的草帽,他们就连下让我抱起吉他,戴上帽子,推我站在台上,装成歌手的样子照相。说起音乐,店老板和Naka都很兴奋,立刻开了音乐和灯光为我表演。我刚坐在吧台位上等待欣赏,老板娘就拿出来了酒和调酒杯出来,不但让我任点,还要亲自为我调酒。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就这样,不一会儿已经九点多了,想到我还要一个人在雨中走回教授院,我那寺院旁边幽静而古老的小旅店,觉得还是早点动身回去的好。我要付钱,老板娘却坚决不收,争执不过,我只好强烈邀请他们有朝一日到中国旅行来弥补我的亏欠感。

回到旅馆,这栋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小木屋和我下午抵达的时候一样,或者说和一百年以来一样,依然那么安静。我收起伞,用手拨掉拴着的铁锁,慢慢推开厚重的木门,轻轻地在门口的石板上跺掉脚下的水,好像生怕吵醒这个已经进入睡眠的古老小镇。客厅里还亮着灯,尽头的餐桌上坐着三个外国人,也是游客的样子,向我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他们是一对荷兰夫妇,加上一个读建筑的美国留学生。本来只是平常旅行中的问候,最后四个人却一路聊了下去,直到店家的日本老奶奶走了出来,向我们指了指表,提示我们该解散了。在这对荷兰夫妇给了我和那个美国人最后一点旅行建议之后,我们互相道了晚安。临上楼的时候,美国人叫住我:“嘿,明天你去哪儿?一起行动吧!”“嗯,这主意不错。”直到这时我们才交换了名字,我知道了他叫Chris,从佛罗里达来。

如约,我七点钟下楼叫Chris上路,防止他会睡过,但刚一下楼已经见他洗漱完毕了。我们在寺院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吃了早饭,临走的时候赶上当地人在盛装准备什么节日,追着照相的时候,热情的日本人竟然递给我和Chris一人一杯清酒,我们笑言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饮酒时间了。人群中我们又见到了那对荷兰夫妇,也都端着酒,我们举杯,说了句:“Kampai(日语:干杯)”,然后一一握了手,我和Chris整好背包,然后向他们和善光寺道了最后的再见。

Chris在南佛罗里达读建筑硕士,已经在京都待了一个多月。好像当初朋友说我一样,如今我惊讶于Chris的坦诚。在去户隐的巴士上,我们相识不过几个小时,他竟然什么都能谈,包括他的兴趣、经历、朋友、家庭。在到户隐的时候,我们好像已经认识许久的朋友了一样。

户隐是一个会令人惊叹的地方。众多湖泊间有溪水相连,木板搭制的朴质的小径在茂密的树林里穿梭,跨在一个个小泥潭的表面,曲径通幽,我能听到曾经只出现在想象中最悦耳的鸟鸣,抬头寻忘却见到高耸的树枝遮天蔽日。我们依然一路聊着,但走这样的小木板路还是要多加小心,Chris走在前面,一块块地试探着是否安全。身边的草茂盛的生长直到没过我们的视线。几经曲折最后一片静潭会展现眼前,在那时刻,连相机都会被手从眼前移下来,然后只剩下伫立在那里的份儿,和被这惊艳所震撼睁大了的双眼。镇定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是一片什么样的仙境。Chris忙这架起三角架,而我则跑来跑去寻找最好的角度和光线。一通欣赏之后,我们用自己的脸在三脚架前结束这一套拍摄,然后掏出饼干,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享受着微风的抚慰。

休整之后继续前行。可能是之前的饼干作怪,稍作运动便感觉口干舌燥。好在户隐地杰水灵,我们所幸跑到山涧间的小瀑布边,用饼干的塑料袋接水喝。泉水的甘甜和清凉顿时洗刷了所有的疲惫。我们一路上行,爬到了山顶的奥社。在奥社,我们碰到了另外一个美国人Bob。他穿着登山装,背着大书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遮盖了大半张脸,却盖不住他从身体内散发出的活力。我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始聊各自在日本的旅行经历。户隐的山林不禁勾起了Chris和Bob对美国的回忆,便又聊到大峡谷,两人一时强烈建议起我即将发生在美国的行程,更勾起了我对那方土地的向往。时至晌午,我们便互相握手说了再见。这通愉快的对话让我感到万分幸运,从东京动身到长野之后,我一路都碰见了这样或善良、或热心、或有趣的人,我深深感谢他们的存在,让我的旅途如此精彩。

从奥社出门,我们置身于一条被两行大树护卫的神道间,我的身高恐怕只能与那些粗壮的树根平行。这是一个能让你感叹人类的渺小和历史沧桑的绝佳境地。这些树木几经沧桑,他们可能已经见证了千百年的风霜,而我们,不仅被淹没在这片绿色中,与那些高大的树干相比,不过沧海一粟。也许是环境所致,我和Chris的谈话经转移到宇宙和生命上了,而也像我之前一直所说的,这样的谈话往往会让你从心底产生对这世界的敬畏。

我们在奥社门口的一家小店吃了最有当地特色的冷荞麦面,因为突然开始下雨,便从外面的野餐桌搬到了市内。说来丢人,当店老板将面和汤分开端上来的时候,我俩竟一时不知所措,不知从何下筷。店老板便笑着给我们演示。我们坐在那间小木屋里,一边吃饭,一边从窗户望着在雨中的溪流和树林,一边继续聊着天。吃过午饭,我们打着伞出发,雨天路滑,而且沿着公路下山,一时间萌发出在日本打顺风车的念头。想必这个国度对伸出的大拇指还尚为陌生,尝试几次未遂,这个念头只好被打消。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谈话却没有被中断,反而不知怎的聊起了对生化武器的憎恶。

就这样,从户隐山林,到湖边,山间公路上,雪糕亭,我们一路聊着,有时干脆看着风景坐下来。他给我解释一个建筑设计是怎么成型的,我向他描述我之前的几个研究课题;他给我讲他爸爸现在在意大利的家庭和他和妈妈在美国的生活,我跟他说我是如何从北京到的香港;他会从向我介绍那些日本建筑,讲到他理想的设计,而我会告诉他如果有朝一日我自己有钱会想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当从山下的荞麦博物馆出来的时候,雨停了,日出云散,Chris不禁叫出了声:“影子!”我也才意识到这竟是到日本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影子,便忍不住拿起了相机。

结束在户隐的山林里的一天,我们晚上回到长野市,又紧接着坐上了去松本的火车。到了松本已经是傍晚,在火车站附近吃过寿司便开始了我们漫长的寻找旅馆的历程。终于发现Lonely Planet的错误——地图与实际不符,这对我们来说可是最致命的。绕着松本城来回转了半天,连警察都问遍了,又在路灯下拦住一个日本人,直到等他把所有查路的方式全部用便——电话、短信、GPS,等出了天上所有的星星,才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所谓多年来最大规模的新泄长野地震发生时,我和Chris只距离震源数十公里,正坐在松本城堡的顶层,一边拿着相机从狭小的窗缝里向外拍照,一边聊着天。突然感觉地板晃了一下,接着这种晃动被放大了。我俩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四目对视之下我看到了惶恐。意识到是地震的那一刻,我几乎听到了木质城堡发出的吱扭响声。顿时起身,Chris一把抓起书包之后拉着我就往楼下跑。平静之后吃午饭的时候,餐馆里在播日语新闻。我背对这电视,反正也听不懂,就没留心。突然Chris叫我回头问我能不能看懂上面的字。新泄、长野、地震、6.8级、死、伤……这些词虽连不成句子,我却着实被吓坏了,转过身,相信那表情已经让Chris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我一句话还没说。一时间我们脸上竟不禁浮出了笑容,尽管有些小小扭曲,我明白那是“大难”之后幸存者的笑容,是庆幸你和你的朋友共度了那一时刻的笑容,是感谢上苍自己还能平平安安见到太阳的笑容。

Chris手里有万能的JR通票,我为了省一半的路费决定坐巴士回东京。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约定一起回东京吃晚饭,便在东京站附近找了一个酒店,约好在大堂见。在松本火车站前分手时都很紧张,生怕出了什么错回到东京见不到。倒是Chris镇定,拉住我说:“不见不散。”谁知我到了巴士站却发现当天所有回东京的票都已经售罄,便赶紧跑回火车站,居然在下到月台的那一刻见到Chris等在自由席的车厢前。

在东京站吃过晚饭,Chris送我上回筑波的巴士,我三天短暂的旅程就此结束。值得回味的远不止是相机里的那些,我永远也想不到一次三天的旅程竟会有如此丰富的经历,遇到如此难得的朋友。离别虽难免让人感伤,但好在Naka会在明年到访香港,而我还有机会在下个周末在东京见到Chris。他们所有人串成了我对长野的美好回忆,我将永远期待与他们和这方水土的再次相逢。

Wednesday, July 11, 2007

日光之旅

旅行开始于上周六的清晨,Matt带我们去了筑波的一家很受欢迎的法式面包店。大老远的就看见收款台前排着的长队,也能闻见很香甜的面包的味道。两个星期的日式米面,让我对西式早餐有了异常的向往。这家店的价格很公道,而且所有的餐桌都是室外的,还提供免费咖啡和乳酸饮料,难怪Matt说他几乎每天的早饭都在这里解决。仔细想想若不是我的实验总要早起做,我又想多睡一会儿,这里绝对会成为我在筑波的“Pacific Coffee”。

在筑波中心集合完毕,我们踏上了去日光的旅途。火车再转火车,日光并不近,但我们总算在晌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在精巧的上州屋旅馆安顿后,我们去了街对面的一家韩国餐馆吃午饭。别看店面不起眼,墙上却贴满了“外国友人”的照片和留言,字里行间满是赞誉之词。老板更是热情好客,还特别对我的言谈举止加以褒奖,我就当他是对中国人的欣赏吧。

吃过午饭我们进入日光的中心地带:东照宫及其周边庙宇。这一带的建筑大多是为了纪念德川家族的,有几处神宫,还有传统的寺院。正如意料之中,建筑风格很有中国特色,然而和我们今天见到的中国的寺院不同的是,这里的树木才是真正的遮天蔽日,高耸入云。在日光,我们完完全全被绿色包围:树林、草坪、院墙、水沟,凡是视野之所及花草遍布。加上那天天气凉爽,不时有几滴毛毛细雨,在我眼里,东照宫是日本真正的“夏宫”。

在禅钟声中游逛了一下午之后,大家都开始有了向自然进发的冲动。日光城被一条河流贯穿其中,听说还有一条环山环河的小径是绝佳的观景路线。我们拿着地图,一路咨询,虽有过误入歧途,但最终遁入空门踏上了正确的路线。我们在树林和岩石间行进,身旁有山涧水哗哗作响。想象这里在东照宫后鲜为人知的地理位置,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不知是运气还是别的什么,当我们刚刚开始有些疲劳的时候,真正世外桃源的信号意外的出现在我们眼前:温泉,1500m。晚饭之前休息一下?为什么不呢?刚刚出现在大家脸上的倦容顿时被一扫而空。

日本果然是温泉的天堂,这在郊外山林里美妙舍馆的花费竟比我平日的一顿饭还便宜。泡在暖暖的露天温泉池里,我的头靠在朴质的大石头上,仰望可以看见周围树林里高处的枝叶,还有天空里层层叠叠的云彩。我暗自美美地想,这才是我要的旅行:在宁静的寺庙里感受这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沿着山涧赞叹她的天然风光,最后用极具特色的消遣来驱散旅途的疲惫。没有集合时间,没有无止境的购物,我只要这样随心所欲的观光和享受。

从温泉回来已经将近九点。憋了一天的雨雾终于淅淅沥沥地滴了下来,我们还没吃饭。在一家小商铺老板的热情建议下,我们到附近少有的还开门的一间店里吃铁板烧。本来吃日式烧饼应该自己动手的,当被我们一通不得章法的乱搞之后,店老板,一位已经驼了背却依然精干的日本老奶奶走了过来,另开了旁边的炉台帮我们烤。铁板烧自然好吃,但估计是因为饥饿,那天的铁板烧仿佛是我所尝过的最好吃的一份。

没有疯狂的夜生活,日光夜晚的宁静从九点多就已经开始了。我们顺路买了点清酒,回了旅店。一群人坐在榻榻米上,靠着被子,抱着枕头,一直聊到十二点。我们这群人是因为住在AIST樱花馆才认识的,聊过之后才知道我的旅伴其实都蛮不简单的,他们不光是MIT,Yale之类名校的博士生,更重要的是他们热爱自己的专业。他们让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当谈论到学理科的人工作是多么辛苦而回报又是多么少时,会自豪地说:“我知道进入银行业会多挣多少钱,但我对那种枯燥没兴趣,我喜欢我的专业我的研究,和爱好相比,谁还在乎那些钱呢?”大家兴致挺高,酒瓶不一会儿见了低,我们也就打理干净准备就寝。我仿佛受到鼓舞似的,躺在榻榻米上盖着被子。不禁开始考虑现在说放弃生物是否还为时过早。但毕竟是在旅行,不想让自己太疲劳,索性作罢。

第二天清晨,简单的早餐之后,我们向中禅寺湖出发。从日光城走的时候只是落了些小雨,没想到车行至山区后,浓雾起来了,能见度恐怕不过二十米。虽说没见到中禅寺瀑布,却听到了隆隆的水声,站在观望台上,望着树叶间雾气中的未知地带,能听到水流哗哗作响,看着旁边的照片,也算种趣味吧。起先中禅寺湖也是一样,除了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的木桥和码头,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便漫无目的地沿着湖边闲逛,倒是Alec想得开,说这样在雾里走下去,每个路口便都会给我们一个惊喜。果然,惊喜出现了。我们在中禅寺湖边发现了法国大使馆,大家便开始打趣法国人的“浪漫”,大使馆不设在东京、不设在京都、不是大阪、不是名古屋,总之不是任何平常的大城市,想找法国人办事吗?去日光中禅湖边!一边看风景一边外交,再顺便来杯清酒。一时间忍不住,一定拉住Laureng让他站在门口照相,谁让他是法国人呢!

吃过午饭天气好了些,我们总算见到了中禅寺湖水。虽仍有层薄雾笼罩湖面,却为整个画面添了些神秘之感,让青山褐石多了份柔美。继续顺着湖岸前进,我们进入了一个传说中会把任何贸然造访的女人和猴子变成石头的寺院。我反正是没被变成石头,猴子倒是见到了几只,大家兴奋不已,Aaron设法接近他们,谁料到却那么得不受欢迎,恐怕是没有食物诱惑的原因吧。Matt不经意间发现条林间小道,我们便沿着一条被人踩出来的落满树叶的土道从山上穿出寺院,依然是被绿荫环抱,凉风习习,脸上的水已经分不出是雾还是雨了。

在一间颇具特色的渍物坊品尝了日本扬名海外的抹茶雪糕后,雾还没有散,我们却要踏上归程。日光的美是宜人的,小镇的安宁背后有着历史的沉淀,却时时向世人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引得游人无数。我和朋友们在这里共度了一个美妙的周末,虽然此次日本之行中无缘再次到访,但相信她总会在我的推荐名单上。

Friday, July 06, 2007

做exchange

从十二月份Department Head第一次跟我提起来日本的这份实习的时候,我就开始对这个programme的名字有所异议。Internship Programme for Exchange Students,简称IPES。别的都好理解,唯有这个exchange students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for exchange students呢?第一,如果说是给exchange学生提供的,那显然是不对的,因为只有城大的本校学生才可以申请参加。第二,如果说是为了与实习单位的学生进行交换活动,也不妥当,因为据我所知,至少是在日本的这个项目仅仅是单向的,又何必要叫交换呢?到了筑波两个星期之后,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make sense了。记得原来参加CMU exchange面试的时候,一个商学院的男生说他原来exchange同屋教给他最重要和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学就认真学,玩儿就使劲玩儿。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在日本实习的我便是最典型exchange student的了,也便是最“符合”这个programme要求的人了。

七月二号是我们培训的正式开始,而这个开始却意想不到的充满了“血腥味”。我的主要工作是分析环境样本中化学污染物,虽说用鸡蛋做样本,但跟生物已经大相径庭。但学长和导师们为了“丰富”我们的知识,特意“邀请”我们在大礼拜一的到National Institute of Animal Health(NIAH)去“参观”公鸡解剖。上午还好,只是做做数据整理。吃过午饭,主题才开始。走进消毒间,穿上防护服,简单的程式让我不禁回想起来去年在军科院实习时严格似非典时期的消毒程序,和那时相比,这种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简陋。不过想来也有道理,与那些尚在实验过程中的无菌鼠相比之下,面对这些濒死的鸡,保护好人就足够了。接下来的近四个小时里,是残酷而疲劳的“屠杀”,十二只两个月大的公鸡一只只地被从笼子里拎出来,打上麻醉药,接着在解剖台上被有条理的拔毛、剖腹,然后我在旁边会眼睁睁地看见一件件内脏被兽医熟练而敏捷的割出来,从肝到肾,从心脏到肺,在开脑壳之前还会顺便剪下一只大腿。还有大脑,最后两只眼睛也被完整无缺地挖出来之后,一个残缺不堪的遗体便被托到了第二个兽医手里,接受第二轮采样,包括肠子、胃和喉管之类的片断。当兽医们最后心满意足的拧紧一个个装满染红了的福尔马林和筋肉碎片的玻璃瓶时,剩下一团还带着毛的已经不能被称为尸体的残留物将会被纸巾和铝箔纸包好扔到垃圾袋里。

十二只解剖看得我不光是腰酸背痛,最惨的是觉得鼻子里充斥的全是遗骸混着血的腥臊味儿。从解剖室出来,学长拿出一大堆日本的糕点、小吃让我们休息一下,我挑了一块包装很好看的抹茶点心,谁料本来应该清香味十足的抹茶让我闻着跟鸡血一样,差点儿没一口吐出来。

用十二只鸡的血作为实习开始的祭祀品实在让我觉得承受不起,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实实在在地每天认真干活,算是告慰英年早逝为科技献身的公鸡们的在天之灵。Ion Pairing,SPE,为了提取样本中的Perfluorooctane sulphonate之类的污染物,我们要把集中溶液颠来倒去,溶解了再浓缩,混匀了又分离。我总是计划要在一天中在做点自己的事情,所以每天只好早早就跑到办公室,一个人把漆黑房间里的灯一盏盏的打开,在偌大的实验室里,听着大冰柜和低压间马达之类的隆隆声开始一天的工作。往往一整个上午都没机会真正坐下来,直到简单的午饭过后再牺牲掉午休的时间可以让我在傍晚时分有空查查邮件,整整照片。等一天结束时,背着书包起着自行车去吃饭才是真正解放的象征。于是,在星期五将我把处理好的样品放在冰箱里时,顿时将之前高度集中在一堆离心管上的大脑释放出来,投入到对周末旅行的无限向往中。短短的两天,充分安排利用之后,日光之旅顺利实现。

也许这就是exchange所谓goof around after work的特点吧。在实验室里收拾好一切,脱下手套的那一刻,我的任务完成了,写完最后一笔实验纪录之后,我可以心满意足的收起工作,拿出旅游手册,计划我周末的行程。学长说得没错,我和他们不一样,只能在日本待两个半月。他的意思是所以我要以工作为重,抓紧时间,而我说所以要抓紧时间高质量的完成工作,才能抓紧时间仔细观察这个国家。

回想起来,当时在面试场上听那个男生反反复复强调exchange是如何如何让他懂得认真玩儿和认真学的关系时,对其全然嗤之以鼻,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面试答案,他虽然表现欠佳,但这事实是对的,也是我所追求的。既然我参加这个programme来到日本实习,那就自己切身做一次exchange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