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21, 2006

I'm left here.

现在,在我的身后,Heidi正在走来走去,一点点地整理房间,一件件地把行李装进箱子,接听一个个祝福的电话,发送一条条告别的短信。Julie和Joanne刚刚离开,带着满眼的泪水;我的桌子上,多了一个装着Heidi在颐和园的照片的银色像框;我没有哭,因为知道还能见面,或者说,因为知道真正距离我们俩告别的时间,还有5个小时……她妈妈打来电话,我听到她说:"Jamie is here, but others are gone..."在从尖沙嘴farewell dinner回来的路上,满脑子里全都是片断,这半年来和她一起的一点一滴,我知道自己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改变了许多,长大了许多。此时此刻,我的背景里没有钟爱的音乐,而是她和妈妈通话中的哽咽……

刚刚完成了我给Heidi的第一封可能也是最后一封手写的信。整整三页纸,却仍然在粘好封口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还有事情,还有许许多多事情,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事情忘记了写进去。我相信她还会记得,只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用文字交流了。她还在用我的折叠剪,那把被她称作"Magic Chinese Scissors"的东西,而明早醒来之后我会见到它静静的躺在我的书桌上。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的时候,我身边将是一张空荡荡的床和书桌,眼前是相片中Heidi可爱的笑脸。我从不敢奢望会有如此亲密的一个室友,更不敢奢望这样一个亲密的室友竟然是外国人。

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从北京回到香港,我的确是在两种社会的边缘挣扎过,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在见到Heidi和其他交换生会产生莫大共鸣的原因。三个月过去后,至今回想起我都会感激Heidi介绍我认识了这样一帮可爱的朋友。我们一起学习、出去玩,他们会和我一起痛骂看不惯的事情,一起分享我的快乐。不知怎的,我的脑海里现在不停地像放电影一样重现这一学期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尖沙嘴喷泉表演,重庆大厦sketchy的“溅血”的走廊,石郏尾Heidi最爱的叉烧包,南丫岛10块钱的茶位费(尽管我们什么都没喝),Heidi做的pasta和我的diet-coke-chicken,电影院里第一排座位看《夜宴》,从Mexican Fiesta到“97”,从东方文华酒店精致的ladies night到兰桂芳被搭讪几乎夺门而逃,从宿舍到笔架山峰的“缆车”,坐船出海钓墨鱼,嗌庄时候的“What are you doing here”,在北京和我父母共进晚餐,每一次一起向虫儿嘲笑“sounds hard”的广东话,碰巧说错的“This is Jamie, my boyfriend.”,我熟睡后她制止我们toilet-mate的喧哗,Heidi接男朋友电话后夸张的“W-a-ii”,“Larry goes shopping with Jamie!”和“tips on 'fighting' with Larry”,最辛苦的仰卧起坐的姿势,“thi-kle(thigh-ankle)”的典故和湾仔Skits回来后今天早上做gym……太多太多了,我想我可以不停的不停的一直这样写下去。

刚刚给Heidi拷过去了几张安静的音乐专辑,她坐在我身边等待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台灯上挂着的“舍际游泳4X100m比赛季军”的铜牌,那时我和Heidi不但是室友,还是队友。我问她有没有准备带回家,她说当然了,早就已经装在包里了。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将近三个月之前的事了,却依稀就在眼前。Heidi不在的时候我常常睡过,就像上周她去做internship的时候,我在我的Final前一天竟然睡了12个小时;不知道她走了之后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做仰卧起坐,谁还会和我一起说“Typical Enae”……

尽管我相信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见面,尽管我知道明天还要早起去开Student Ambassador的会,但是我无法停止这些回忆,更无法停止这样的书写。突然开始有了憎恨的感觉,为什么只是因为交换学期结束了,就一定要我失去我最最亲密的室友!憎恨到甚至不愿意睡觉,因为知道一觉醒来的明天,她已经离开,房间将空掉一半,而窗户上将留下她剪的白色的窗花,窗框上将留下她买的银色的tinsel,墙上将留下她用黑色的毛笔在红纸上写的“海迪”,一切都将留下她的影子,唯有她人却不在!I'm left here.这是我的感受。我必须面对,面对这种明明已经习惯了的离别,面对这种早已不新鲜的失去。明天,或者说这帮交换生朋友们都回家的那一天,将是时候我说:“Jamie is here, but others are gone.”不敢想象,在冬季的香港,阴冷与潮湿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凄凉!

所幸我还有希望,想到明年夏天我和她的计划,现在的我心里就好像当初Pizza-hut广告中傻傻的小女生:“我要去西班牙!”她走了,我留下,带着憎恨,带着忧伤,带着回忆,带着希望。

Heidi的行李已经装备好,我想是时候跟她再最后一次聊聊天,等待离别的那一刻,等待空荡的那一刻,等待天亮的那一刻……

P.S.现在是凌晨5点一刻,天还没亮,但是Heidi已经走了。一本崭新的《Interculture Communication》被留了下来:“It's for the course that I dropped after the first week. I've already talked to the department, and they'll be able to resell it at a lower price, so that could be around 200HKD something.”我说好没问题,卖完了我把钱给你寄过去。她说:“No, no. Don't try to send it to me. Keep that money and have a nice dinner with Larry.”我说这样不好。“No, no,”她坚持,“Seriously, never try to send it to me. Maybe it can't be a large amount of money, but should be enough for a dinner. Enjoy it for me with Larry.”……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只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眼泪已经止不住地不争气地流下来了,而且还在流,甚至是现在我记录他们的时候。她抱着我,说:“Poor girl, we are definitely able to see each other again, and that's gonna be really soon.”这是第一次,我在一个外国人的怀里哭起来,好像小孩子,好像眼前的不再是普通的exchange的朋友,不再只是室友,而是姐姐。感激?不舍?很难讲,她只是对我太好,太好了。

刚才只睡了一个小时,差一刻四点,我们一起醒了,我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把行李最后一点打包装好,默默看着楼下的保安上来check-out。我帮她把行李拿下楼,送她上车。大门那边是个风口,寒风吹得很冷。我们拥抱,告别,我站在风里,看着红色的丰田远远驶出视野……然后,转身回来,在寒风中,单薄的睡衣没能带给我温暖。开门,终于见到了我最不想见的场景:房间被丑陋的割成了两半,一边杂乱地展示着生活的状态,一边是空旷在扭曲。她走了,带走了这房间的那一半,我追不回来。她走了,留下了这学期的回忆,我丢不掉……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PatPat...
Bless u and your roommate...
离别总会让我们被一些情感如此强烈地震撼
而这些 也许原本只会在寻常时光中
浅浅地流淌
直到有一天 被你 发现它真正的力量
呵呵 表难过拉
earth 这个球并不大呢
也许一趟aero-taxi,上学堵个车的时间
你就能在陌生的国度里 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了:)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就等下去吧……
等到总有一天 我们有能力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
自由自在地 遇见 经过 感动 怀念
和他们一起
那些 共涉时光之河的 朋友们
Because U R Not Al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