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November 26, 2006

新一年冬天到

又一城的工程又开始了,依然高大的圣诞树,从地面直通楼顶。从城大电梯下来,看那棵树一样是见不到头和尾。又是一冬,在和Heidi和Julie合影时,三人搂在一起,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激动。她们会想家,而我,体会到的却是远比相家更复杂。从八月份回到香港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人人都盼着圣诞节放假,盼着回家。我也在盼,盼了很久,却因为各种原因终不能够实现,我要等到春节,还要再等三个月。听说北京下雪了,而我将再一次错过这心爱的久违的盛景。有时甚至有过一点疯狂的想法,想趁着某个周末就打个“飞机的”回北京。讨厌就讨厌在太理性了,这点疯狂往往被我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下去。

香港的冬天是一个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季节。阴霾的云,淅沥的雨,潮湿的空气,整个天空弥漫的是一种悲伤的气息,能品尝到的是凄凉的味道。尽管去年已经对此早有体会,现在却依然无法抗拒的陷在了里面。上庄、Student Ambassador、一轮轮的面试加上一个个逼近的deadline,成堆的功课摆在眼前,心里却觉得总有比做事更重要的东西要想。上的课越来越多,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见识也愈发成熟,眼前路的方向却模糊了起来。上个星期毕业典礼时,我作为学生大使,被派去接待科技部部长徐冠华一行人,他今年被城大授予荣誉理学博士(另外两个是凤凰老总刘长乐和前港大副校长医学教授杨紫之)。学位颁授典礼上我看到徐冠华代表三位荣誉博士致谢词,会很替他高兴,或者说替理学学者高兴,看到校长和学院Head一路陪同,我看到了一个杰出学者兼领导人受到的应有的尊重。记得之前被去年hall tutor婷婷姐拉着去跟她照毕业合影时,我搀着她,触摸到宽大黑色天鹅绒的博士服时,一种向往之情油然而生,曾经对生物专业的怀疑和犹豫都被一扫而光,满心期待自己穿上那身衣服的一天。庄严的毕业典礼上看到毕业生鱼贯而入,听到校监曾荫权对他们一个个亲切地说:“Congratulations!”,内心深处会有一种灵魂被净化的感觉。然而与此同时的另一面,是刘长乐一家人远超过徐部长一家人的潇洒风光,是至今独身一人的杨教授瘦小的身影。我知道搞科学的人一向低调,但是依旧会觉得心寒。

那时,我穿着学生大使的制服,站在这一群达官显贵们中间,希望能找到将来自己的位置……

同样是作为学生大使,这周四被邀请去参加社区关系联络处给校董会和大学捐助人举办的感恩节晚宴。方润华、陈大河、陈瑞球之类的都有出席。加上早前对邵逸夫、蒙民伟等人的了解,居然会有一种想为学者鸣不平的冲动。我记得学校里的教授们常常会因为工作繁忙,每天简简单单用三明治打法自己的伙食,记得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抽屉里总常备一点饼干,因为一旦做起实验,吃饭将变成一天中最无足轻重的事情。然而那天的晚宴出奇的丰盛:芒果鲜虾沙拉、鱼翅椰子盅、鲍鱼燕窝青口石斑……也许我本应该专心享用这一餐盛宴,但就算是无事生非吧,总不禁要想为什么科学研究、大学建设总要靠政府和这些大财团的钱?明明是一项真正推动社会和人类发展的事业,为什么总是创造不了直接的物质价值,学校发展能否成功反倒要依赖于大学校长们能否带领整个工作团队去筹集到更多的捐款?到底应该把这看成是商人、社会对教育的尊重,还是科学的悲哀?然而这分质疑又似乎站不住脚,起码学校教授和讲师们的座位,总会排在校董秘书处等等之类行政职员的前面。

在这样一群价值不菲的西服中间,我看不到自己未来的身影……

冬天到了,可是蚊子并没有退出舞台。我和Enae两个困惑的人只是在郑翼之楼外的喷水池旁边坐了一小会儿,就让那些昆虫饱餐了一顿。说不清是因为蚊子太贪吃,还是老天不愿意见我们这样庸人自扰,总之随后我们便识相的结束了这话题,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功课。她依旧去上她的课,洗她的照片,我依旧练我的西班牙语,写我的lab report。

表哥来深圳了,告诉我要学会放弃,不知是我妈的交待还是他自己对我的劝告。哥问我会不会记住,我说会。但也许还是做不到,不过这次我有了个好的理由:因为还在摸索自己的未来,只有更多的尝试才会有更好的选择。说是借口也好,总之也是事实。又一城的存在是对城大学生巨大的物欲挑战,而圣诞节时那棵高大的圣诞树则是将这种挑战发挥得淋漓尽致。今年圣诞树上除了又一城的商标以外,施华洛世奇水晶的招牌分外耀眼。Heidi她们看到的只是绝伦的精美,而我则面临着新一轮灵魂的挣扎。这也许就是我不喜欢香港冬天的原因吧,潮湿与阴霾是滋长细菌的绝佳条件,在我心里,则是越来越多杂乱的微生物在搅乱本来清晰的神经。北京固然干燥,不过消毒的办法之一便是于此。可我还是告诉自己要学会接受,或许这便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挑战所谓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只不过我能否坚持到底,或者说出淤泥之后能不能沐浴到清水之上的气息,依旧未知。

但我知道,去年冬天后,我满心欢悦的迎来了阳春第一缕阳光。虽然现在过得艰难,但同样知道,黎明之前要体会最惨淡的黑夜。买两件厚实的衣服,饱餐一顿,现在尽管让冬天放马过来吧!

Monday, November 13, 2006

Don't wash your dirty laundry in public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这样身不由己,所有被压制的被禁锢的,真的会有一天被释放和解救吗?未知。死亡从来都可以变成沉默的结晶。我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改变的人,而就算是自私的报复吧,受不了别人的忠告和偏爱。

问题一件件的发生,事情一点点的复杂,自己的空间一寸寸的消亡。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再多熬一阵就行。告诉自己要奋斗,要不屈不挠,一人在他乡要学会坚强。每一次振作起来的源泉似乎变成生命中的罂粟,无药可救,却愈发沉沦。于是,一次次享受着她带来的虚幻的精神高潮,一次次忍受药力失效后的痛苦,又一次次的再度投入她的怀抱。怀疑,所有的问号渐渐布满整个大脑的思考空间,他们想直起身,变成肯定的样子,但是做不到,狭小的空间不允许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抬头。就像整日酗酒的人一样,罂粟的妖艳鬼魅背后,留给人的只能是无尽的疲惫。

所以,要摆脱这些。要走一条纯粹的道路,像每个人一样,像每一个有梦想的人一样,就算爬,也要爬到自己的终点。藏民在通往圣山的道路上,三步一叩首,硬是用血肉之躯染红了那一条天梯。这便是模范,便是追求梦想的模范。听到《蒙娜丽莎的微笑》中,贝蒂母亲面若冰霜说出的一句:“Don't wash your dirty laundry in public.”就在无需多言了。所谓的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从她口中只会变得更直白,更无情。然而,她是对的,传统是对的。这是一种游戏,一个有着复杂规则的游戏,不管参加者有多不满意,他都要遵循,因为这场游戏是必须参加的,规则是不能被更改的。就像灰姑娘中的几位姐妹,要想穿上水晶鞋,就算是剁掉脚趾也要在所不惜。

可是,人人都看见了,那几位姐妹硬是沿着自己鲜血滴洒过的路被送回了家,贝蒂的忍耐只换回了一纸离婚协议,通往圣山的道路变成了游魂的家。朱丽叶凯撒亲手葬送了自己妹妹和女儿的幸福,但他是幸运的,起码他有了资格说一句:“为了罗马。”但他是自私的,他把他的dirty laundry留给了家人,可他的家人呢?不能wash in public,就只能用双手默默洗涤,直到污迹被洗刷于手掌间,或直到双手的颜色掩盖那污迹。如果灰姑娘的姐妹顺利进入了皇宫,贝蒂的婚姻开始变得幸福,圣山道上的游魂得到了超度,故事也许会变成另一个样,真的可以告诉人们,为了梦想,一切代价都是值得付出的,痛不会白忍,血不会白流。可惜,故事永远只是故事,有些痛、有些血,永远只是白白浪费,还了些基本元素给这个世界。

Those are roles you are born to fill.就这样,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变成了完成使命,过程就是被教育和训练。被教育成为一个人,然后被训练成为一个特别的人。一个特别能满足别人对他期待的人,一个特别能提供别人需要的人,一个有了问题自己解决,一个学会了不在公共场合洗脏衣服的人!够了吗?不够。一个目标达成了,便有了另一个;满足了别人第一个愿望,他们便会有第二个;自己解决了一个问题,就要解决下一个;一件衣服脏了,永远还会有其他的衣服等待着被弄脏。一个个将死之人说出生命中最后一句对不起的时候,会得到整个世界的原谅,但仔细思考,那不过是经过神经电波调节之后,声带连同空气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几下震动而已,对他对不起的人,对这个世界来说,那就是空气,和周围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环绕身边的物质并无异样。

然后,要问:一个别人帮不了,一个帮不了别人的人,他的价值在什么地方?一个靠着罂粟幻想带来动力的人,一个用动力去追求幽灵般幻想的人,生命中还能有什么是实实在在的吗?一个用早已被污血浸透了的纱布再去包扎伤口上路的人,他还能走多远?一个问了太多问题的人,还能祈求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Saturday, November 04, 2006

Got Back from Chaos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电脑前,听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看屏幕上一个个跳出来自己心里的字了。从student ambassador到上庄,加上不可理喻的作业,眼睁睁的看着blog一天天的老去,却无能为力。从前自己总说心力交瘁,如今想象,那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只有体验过,才会明白它其中的意义。

说上庄吧。就好像高一毕业已经对进学生会死心,却又在高二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参加竞选,并且心甘情愿的奉献了一年一样,我对上庄的心,在Foundation结束的时候也死过一次,然而却又在今年复燃了,而且依然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上庄辛苦,我从一进大学就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是如此的辛苦。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开朗很开朗的人,尽管身边有一群好朋友,尽管许多年来一直在做很开朗很开朗的事情。跟一帮Local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我要强迫自己始终保持精神饱满。可是,7、8个小时的会议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广东话的会对我来说真比听7、8个小时的英文lecture辛苦得多。别人可以把它当作聊天,而对我就像上课一样。每次到最后,真的感觉大脑已经快超负荷,就要停止翻译了。身边的朋友总是很关心我,怕我撑不下去。第一次,当别人劝我放弃的时候,会心存感激。然而我没有听话,选择留在庄里,因为我忘不了他们是怎么样带我进入Local大一的世界,忘不了是怎样耐心的教我广东话,忘不了是怎样迁就我的时间,忘不了是怎样体贴地让我参与到每次的会议。

还记得第一次为了工作和学习通顶。应该是嗌庄的第一天吧,庄上的检讨会从11点开到凌晨三点。第二天早七点还要继续。想到我如山一样的作业,睡觉?那只是一种奢望。事实上,我很清醒的知道,在六点钟去洗澡的时候,头脑已经昏沉沉的了,之前看过的书还能记得多少是个未知数,保持清醒最重要的意义变成了不至于让自己在洗手间晕倒。而这只是嗌庄的开始。每天早起晚归,听惯了清晨的鸟鸣,看惯了校工为一天的准备。身上的庄T一如既往,白底儿黑标清楚的表明了我的身份,时刻提醒着我自己的义务。一边在食堂门口、图书馆楼上大声地喊着我们的口号,一边向学生大使方面的老师承认错误,担保自己可以应付的来两方面的工作,而且不会犯困、不会混事。

每一次这样的承诺都会让我憎恨自己的自信,我也是人,我也会累,也会困。受不了每次开会时别人都期待我热情地参与,却又受不了别人失望的眼神,接到电话,从来都是一句不过大脑的:“没问题”,剩下的永远是留给自己的一大堆问题。而咨询日的那天,我明白了这一切的意义。随便别人怎么说,在我看来,这是标准的一个月的魔鬼训练课程。15个小时的上庄质询,尖酸刻薄的问题,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仿佛在台上被捆绑着。累、困、走神都被禁止存在,大脑就算停止翻译广东话,都要再加油重新启动。坐在有盖平台下,看着傍晚变成深夜在变成黎明,眼前的人来了又走了,星星升了又落了,直至太阳带来明媚。从虫叫到鸟鸣,15个小时之后,在我们面前留下的是贴满提示条的桌板,和“现庄师傅”们最终的笑脸。我站起身,腿脚已经麻木,回想3、4点钟最最难熬的时刻,手紧紧地握住水杯和笔,好像能汲取力量一样,仍心有余悸。然而我熬过来了,con-day之后,我惊喜地发现和发掘了自己的毅力和潜力。合影之后,我能够在心理对自己说:“这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然后学会了享受这个过程,每天在Cut-Price门口,霸下给12个人用的桌椅;一大早到3M桥嗌“早晨”;每一个小时半点的时候去班房探访、接送返放学;有空的时候就拽着我们那张巨大的横幅在楼道里做静态宣传。至少,用阿声的话来说,polling的时候,做“凯O野”都名正言顺,三年在大学,除了上庄,还能在有这样的机会吗?于是,对嗌庄有着最强烈反感的我,在最后一天竞选宣传的时候,站在食堂门口,会信心百倍的喊出自己的口号,那一句“科工、听日、投票、投我地、BCH、环才汇”竟真的感动了我,整齐的拍手声、响亮的口号,会让心里面豁然开朗起来。于是,在拉选票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我真的会一个个走上前去问过路的人:“请问O系唔O系科工的同学仔啊?今日投票啦!BCH的同学仔请投我地环才汇!”于是,在看到大选委员会主席在计票板上写下:“投票率:74.2%”之后,我发自内心的和大家把手搭在一起,大声喊:“环才汇!”

学生大使的活动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像授位典礼和我们负责的计划要有些特别的准备以外,每周只是雷打不动的两小时例会。庄上和Oxford的交换访问计划我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做。昨天刚刚结束掉一个Quiz和一个Interview,突然发现生活恢复了正常。依然不会轻松,但回到了正常的轨道。没有接二连三让人喘不过气的作业和考试、没有需要精神高度紧张的竞选和面试,一切只是要平平静静、踏踏实实的做事。每次一想到这儿,都会觉得兴奋,都会觉得自豪。最近天气越来越好了,没有了潮湿闷热,明媚的阳光照在宿舍楼外悬挂的锦旗上,你会看到,整个世界可以变得明亮起来!